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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心母親散文
一
我是被母親哭活的。
12歲那年,我患了腦病,在離家10余里的一家小鎮醫院住了一個多月,而其中的18天,我一直就處于昏死狀態。
在我昏迷不醒靠輸液維系生命的18個日日夜夜,母親始終守候在我的床頭淚流不止。由于怕影響其它病人,母親只能像堵塞決堤的河水一樣極力壓抑自己的哭聲和悲傷,因而那哭音便像一股寒冬冰封下的暗流,在母親破碎的心靈里洄漩沖擊。當我從一個很遙遠很幽冥的地方搖搖晃晃地走回來時,我睜開眼睛看到母親正在一顆一顆地掉淚。母親似乎根本沒料到我這時會突然重新張開眼睛。母親更無法解讀這種生命奇跡產生的因果。在某種意義上,因果是一句佛語。可母親對我奇跡般的死里逃生卻有她獨有的理解,她將我這種生命奇跡看作是她和我父親前世做多了善事。我沒有用任何醫學方面的大道理對母親解釋這種現象。我不愿破壞母親理解生命與死亡的那種樸素心情。
然而,就在我從這場災難里掙扎出來時,另一場劫難卻又悄然潛入了我的家庭。
那時,父親飼養的魚苗正待出售,但他為了照看我和放心不下整天以淚洗面的母親,就和母親一同在醫院守候我,而無暇顧及家里那幾池魚苗,以至于就在我病愈出院的前幾天,一場傾盆而下的春雨引發一場洪水將父親的三口魚池全淹沒了,魚池和水田化作一片水澤,數千條魚種頃刻化為烏有。然而,因為我奇跡般的復活,當父親和母親帶我回到家里面對這新的災禍時,竟顯得十分的平靜,他們的那份平靜告訴我,用這場災難換回我的命太值得了!
二
由于父親只會養魚,只會做生意,不會干農活,生產隊需要男人干的活,就分派給我母親。母親知道那些男人們是故意刁難我父親的,也不做任何分辨,只好坦然地參與到那些男人中去,和他們干同樣的活。每次車水,母親收工時總是搶著去背水車。一丈多長的水車壓在并不高大的母親身上,壓得我母親勾頭彎腰,走路趔趔趄趄的,一些婦女見了就埋怨那些男人。我母親卻不以為然地說,這是我幫我自己男人背的,不怪他們。我不知道,面對母親這份寬容和隱忍,那些男人們是否有過內疚和羞愧?但我知道,母親用她瘦小而又堅韌的身子與內心,徹底征服了那些自私的男人們。
也正因了母親這股倔強和韌勁,母親“吃”的工分同隊里的男勞力一樣高。母親用眼淚把我哭活,然后她又用一個女人特有的頑強支撐著我們那個窮困的家。而在這段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里,母親卻沒流過一滴淚。母親每天只管與隊里的男人女人們一起出工一起收工,勞動時非常賣力,且一言不發,顯得十分的沉靜。母親只想在這份沉默中以她的勤勞多換取一些工分多掙幾粒糧食喂養我們幾位兄弟姐妹。母親在勞動中的那分沉默常常令我想到年年月月周而復始地敲擊木魚的佛。母親就以那樣一顆博大的佛心,包容著一切不公和刁難,化解了我們一家生活中許許多多的風風雨雨。
三
善良是每個母親的天性。
我母親的善良有時候卻讓我都有點難以接受。
那時候,叫花子特別多,幾乎每天都有一兩個出現在我們家門口。盡管當時我們家口糧很緊張,每年都要少半年糧食,但是,只要母親見到這些叫花子,就會給他們一碗米。如果我們家正在吃飯來了叫花子,她會主動裝一碗飯菜倒進他們的碗里,而且也不像其他家那樣馬上嫌惡地把他們趕走,而是端一張凳子讓他們坐在我家門口,讓他們好好把飯吃完。然后,還要問一句:吃飽了沒有?沒吃飽再給你添點。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些一時落魄的叫花子心里是知道我母親的好心腸的,于是就趕緊起身向我母親道謝,雙眼里閃著淚光。
還有很多手藝人,也經常被我母親留下來吃飯。他們都是一些補鍋的,補籮筐的,補蓑衣的,賣小貨的。只要他們到了吃飯的時候還在我們村里忙活著自己的小手藝和小生意,我母親就會跟我父親商量,留下他們在我家吃飯。父親自己就是一個生意人,他在外面走村竄戶叫賣他的魚苗,就經常被人留在家里吃飯。用他的話說,做生意的人,是吃百家飯的。所以,對我母親的提議,他從不反對。遇上能喝酒的生意人,父親還會陪他們喝酒,好像來的不是一個陌生的生意人,而是我們家一個親戚。往往就這樣,那些生意人最后就成了父親的朋友,然后順理成章地成了我們家的常客。
記憶最深的一次,是母親居然還放走了一個小偷。
那是一個在我們生產隊偷稻谷的男人,小偷是在剛天黑的時候被當場抓住的。幾個男人將這個小偷捆綁在一棵棗子樹上,然后對他拳打腳踢。我母親想勸阻那些打小偷的男人們,卻被推得遠遠的,還被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那時候已是深秋,天氣已有些寒冷。生產隊那些男人們打算第二天將這個倒霉透頂的小偷送到公社去的。我記得我們那個公社有間專門關小偷的房子,他們也想叫這個小偷在那個房子里被關幾天。
深夜時分,母親跟父親商量,想放了那個小偷。父親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沒有做聲。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要放了小偷,并說,家里有糧有米,哪個愿意去做賊啊。父親說,那就放吧。母親就悄悄地溜到那棵棗子樹邊,解開了小偷身上的繩索。母親的這個舉動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被生產隊扣掉了半年工分。在那個靠工分吃飯的年代,半年工分不是一個小損失了,但母親卻無怨無悔。
四
我們的身子在漸漸長大,母親的身子卻一點一點縮小變矮了。
一個星期天的中午,我正在客廳里獨飲,妻子突然從廚房里跑出來驚喜地叫喊:“媽媽來了,快去接媽媽。”我抬頭往門外一看,果然看見媽媽挑著兩個沉甸甸的“蛇皮袋”走進了我們這幢宿舍大院。我趕緊開門去接母親肩上的擔子,母親卻不讓我挑,說:“你好久沒挑擔子了,80多斤哩,你挑不動的。”我一聽差點就要掉眼淚,我強行從母親的肩上把擔子接過來,感覺這份母愛重得像一座山。
母親挑來的“蛇皮袋”里分別裝著一袋桔子和一袋紅薯。
母親說,她挑著這80多斤重的擔子從老家趕到姐姐家附近的停車點搭車,10多里的路程氣都沒歇一口,挑到姐姐家時,襯衫都濕透了。望著母親滿臉皺紋里的細密汗珠,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妻子拿來毛巾替母親擦干汗珠,輕細地問道:“媽媽,你到了縣城,怎么不叫摩托車送來呢?”母親說:“坐摩托車又要花兩塊錢,反正這點東西我挑得動。”母親的話讓我心里酸酸的。為節省這兩塊錢,母親居然不顧自己已是一位65歲的老人!
我和妻子要重新為母親做菜,母親卻執意要吃剩菜,說剩菜這么多,不吃完太可惜。母親邊吃飯邊說:“我今年買了200多斤桔子,都用保鮮藥洗過,用薄膜紙包扎好了。我以后就陸續帶來給你們吃。”我知道,母親買這么多桔子儲藏,是因為妻子喜歡吃桔子。妻子很孝敬我母親,母親對她這位當警官的兒媳婦更是疼愛有加。母親常常在村里非常自豪地對人夸我的妻子如何孝敬她,說村里的媳婦們沒哪個可以與她這個媳婦比,弄得村里人又嫉妒又羨慕。
從那以后,我就沒再讓母親回我的老家曉塘沖了,我把母親留在了我工作的這個小縣城。
母親來了不久,我們就買了新房,然后,我的女兒溪溪就像條魚一樣從她媽媽的肚子里游了出來。有了這條魚,屋里就好像儲滿了春水,到處都蕩漾著歡快的波浪。母親一天基本上就在圍著這條小魚忙碌,她把對我的那份佛心又用在了我女兒身上。到了女兒會吃米飯的時候,母親就更加忙碌了,女兒的一餐飯,她要喂兩三個小時,涼了就去加熱,這樣反反復復要加熱好幾次。有時女兒含著一口飯就要含十多分鐘,母親就得等著她把那口飯咽下去才接著喂。女兒吃飯會在房里亂跑,母親就端著那碗飯跟著她在房里轉圈,那情形就像是一只老鳥在給一只幼鳥喂食,更像一道佛光在追隨著一朵剛剛開放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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