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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株繁花樹散文
剛到JM這個遠離省城二百多公里的小城工作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酷暑。面對一個新的環境，沒有新鮮感，也沒有激動，更沒有設想干到什么時候，有的只是一種責任、一種使命、一種感恩的心。
進入單位的院子里，只見院落中央迎面而來的是四棵不知名的樹。那蓊蓊郁郁的樹葉，遮天蔽日，婆娑如蓋，尤其是一陣風吹來，那迎風而舞的葉片，頗顯出一些嫵媚的風姿，招人喜愛。每天工作忙忙碌碌的，從院子里出出進進，都能看見這四株樹，看得多了，也就不經意生出一份親切來。每天清晨，它送我去上班；晚上下班，它笑迎我而歸。因而，每次回到院子，我不免就多看它一眼。日子，就在這樣的境況中，慢慢地流走著。
轉眼間，就到了這年的冬天，四株樹葉忽然就落得光禿禿的了，院子一下子變得空曠曠的。這時，我就有了些許落寞的感覺。忽然，一場大雪不期而至，這四株樹被厚雪籠罩著，它的枝椏完全變成了雪枝，雪絨絨的，讓我一下子想到了《雪絨花》的旋律，那熟悉的美景，在我眼前便彌漫開來。過了一夜，那雪花把枝枝椏椏就凝固成了一串串冰條，有的像鋒利的劍，有的像古代的戟，有的像伸開的手掌，還有的形成了霧淞，這在南方難得看到的風景。只是這南方的雪，來得沒有征兆，去得也快，幾個日頭下來，雪就消融了，這四株樹又恢復了光禿禿的樣子，要長出新綠，只待來年了。
第二年春天，真是在不經意間，這四株樹就長出了暗紅的葉子，原來以為它是不會開花的。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樹葉間竟開出了一樹細碎碎的花來，朵兒不大，粉粉的，如雪一般，剎時就把暗紅的樹葉全淹在花海里。見狀，我脫口而出：繁花。雖然是繁花，但不似錦，因為沒有那么炫目；雖然是繁花，但不錦簇，因為沒有那么艷麗。這種花，只是淡淡的，不湊花朵兒跟前，是嗅不到它的淡香的；這種花，只是靜靜的，全然沒有紅杏春意鬧的熱烈。我喜歡這種不事渲瀉的存在，與我彼時的心境全然契合。于是，對這四株樹，我就格外多了一份親近的情愫。于是，每天上班前，我都會在樹前停留一會，把深情的一瞥投給它。即便是回來得再晚，我也要徑直走到它的花下，深深呼吸下，雖然沒有濃濃的花香，但那淡淡的味道沁入心扉。偶爾有花瓣落下，落在我的面頰上、鼻孔里，庠庠的，一種奇妙醉心的享受。置身于美麗的花樹下，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和釋放。彼時，我仿佛聽到了花開的美妙聲音，仿佛聽到了它輕柔的花語……
只是這花的花期很短，僅僅只有一周左右。落花那天，我就一直站在樹下，讓花雨落到我的全身。我是在和它告別，也是期待來年與它再相逢，一種幸福且盼望的感覺油然而生�；浜�，暗紅的樹葉就全顯出來了，依然遮天蔽日的，給我又是一種沁涼。當然，這年的花開，還是給我留下些許遺憾，概因為我沒有注意觀察花開的全過程，但這不要緊，明年不是還會開花嗎？
季節的轉換真快，眨眼又是一年春天了，我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特別關注這四株樹了。從枯枝長出第一片葉芽時，我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駐足在樹下，看葉片一片一片地長大，看葉片一片一片變紅。隨著氣溫的升高，我欣喜地看到花苞苞如米粒般點綴在暗紅的葉與葉之間，花苞苞仿佛通人性，總是向我展示它的律動、它的靈氣。每次看它，它都在不斷地長大，先是米粒般的大小，就像在母胎中的嬰兒，再就是漸漸打開它的花苞，就像脫胎盤而出的嬰兒，然后就是張開小小的嘴，迫不及待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很快，四株樹的花全部開放了，繁花一片，如雪如霓，給院子里平添了幾多生機。但植物生長的規律就是這樣，繁花過后，終歸平靜。盡管我多么的不忍，四株樹繁花悄然在季節的漸進中，在一陣子熱熱鬧鬧后，一周左右它又全然凋零了，讓我這個看花人甚感憐惜……
今年，已是第五次看這四株樹花開了，它的花期依然只有短短的一周左右，我依然在閑遐時天天都守望著它們。但就在它的花期快過時，我突然得知，單位竟決定在這期花落后，便將它們砍伐掉。聽到這個消息，我大吃一驚，發瘋似地找到單位的老板，一連問了十幾個“為什么？”但終因人微言輕，砍掉它們將不可逆轉。于是，我只得落落寡歡地回到院落，買來一瓶白酒，席地坐于樹下，我要和這樹和這花訣別了！我一杯，樹一杯，花一杯，喝著喝著，花落全身，不禁淚流滿面……其時，不由得想起黛玉的《葬花詞》“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
歌唱罷，酒喝完，淚流干，花落謝……我的心是疼的，這四株樹自由地長在這里，不與人爭寵，不要人施肥，招誰惹誰了呢？說砍就砍，征求了住戶意見嗎？權力真的就那么大無邊界嗎？沒有人回答我，只有風吹著樹葉，霎霎地響，像是訴說，像是嗚咽……
�。≡僖部床坏竭@四株樹花開了，再也聽到不到這花開的聲音了。但不管怎樣，這四株樹和它們的繁花，會永遠鐫刻在我的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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