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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行文字里的翡翠散文
1
如果說,玉石是美女;那么,翡翠就是絕色的女子,它拽著長裙,素面朝天,登臺一唱,傾國傾城,卻扇一顧,讓人沉醉。翡翠有玉的純凈透明,有玉的靈秀溫潤。同時,它又多了色澤多變之美。這種美,讓人見了瞠目結舌,難以捉摸。
這種美為自然之美,也叫大美。
莊子說,小美可言,大美難說。今人說,有些美可意會而不可言傳,就是指此。美人的回眸一笑,唐詩宋詞,都是如此;翡翠更是如此。
翡翠一詞,在古詩里,在古詞中,屢見不鮮?墒,它的原始意不是指玉,是一種鳥。有人考證說,雄的名翡,雌的名翠。唐人宋之問說的“銜花翡翠來”,就是指此。李賀詩里“休開翡翠籠”一句,更可看出,古人還家養翡翠,用籠子裝著。
翡翠鳥的雌鳥羽毛為綠色,如藍靛暈染,十分清新美好。于是,古人又將翡翠做為綠色的代稱。楊玉環在馬嵬兵變中死去,唐玄宗十分思念,發出“翡翠衾寒誰與共”的疑問。以楊貴妃那樣的絕色,白嫩的臉兒,和碧綠的綢被相映襯,再加一窩兒頭發如墨,即使唐伯虎那樣的畫家,也畫不出這樣的美人圖。
溫庭筠寫女子,愛用詞筆寫來,有著日本浮世繪中女子的形象,幾分慵懶,幾分婉約道:“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边@樣美好的女子,怎么不縫一件翡翠裙穿上,給人一種“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感覺,真是可惜了。汪曾祺老人筆下有一少婦,一襲翡翠綠裙,頎長身段——這些一般美女都有,不稀奇。要命的是,這女子長著一雙丹鳳眼,望人的時候,瞇著眼睛,給人一種迷蒙的感覺。
這女人美得典雅。
這翡翠色和她的身段目光,恰是匹配。
這老頭的文字,美得要命,虧他怎么寫出來的,難怪有人贊他為野狐精。他的文字沉靜,沒有煙火氣,筆尖仿佛帶著翡翠光,綠意縈繞。
總之,翡翠色讓女人更女人,更媚人。
2
翡翠為玉,出現在豎行文字中,有人說出自元代,可能有誤。在唐詩里,李白《贈裴司馬》中就有“翡翠黃金鏤”的句子,可以看出,那時,翡翠和黃金就相提并論了。幾百年后的金朝,詞人蔡松年更記載道,“翡翠盤高走夜光”,此時已經有翡翠作盤了。
在唐代,翡翠更多地成為女人的發間飾物。那時,翡翠一般點綴在金釵、墜子、步搖之類上。唐人毛熙震說,“慵整落釵金翡翠”,一個女子,高高的發髻松了,金釵溜了,翡翠珠子橫斜著。女子忙伸了手撫平頭發,重插金釵,她的寬衣博袖,款款褪下,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唐朝的女人,如唐詩一樣,無一個動作不美得驚心動魄。
難怪今天誕生一句話——夢回唐朝,如我,也愿回到唐朝,走上樂游原,看唐朝女子,耳墜搖擺,上面的翡翠珠子,帶著一片純凈的水,蕩出一片無言的清純。
宋朝承接唐人習俗,連女子飾品也是如此。
張元干是南宋豪放派詞人,他的詞,有一種金戈鐵馬之氣,秋風塞上之韻。詞人筆下風云激蕩,可心卻細膩如一片水。填詞之余,他竟愛悄悄欣賞美女,有一個戴著翡翠釵子的美女,一不小心,就進入他的筆下:女子站在燭前,輕輕地摘下翡翠金釵,剔除燈花,臉上帶著輕淡恬靜的笑。于是,他寫下名句“翡翠釵頭綴玉蟲”。有人解釋,說“綴”是扎的意思,玉蟲是一種白色的蟲子,落在燭淚中,女子用翡翠金釵給扎死了。這顯然是誤解,那樣的美女,那樣細微幽約的動作,只會救蟲兒,怎會扎蟲兒?一些人以己之心,度美人之腹,實在是唐突佳人。
每一個美女,都心思細膩,猶如翡翠;心靈潔凈,猶如翡翠;心地淳厚,猶如翡翠。否則,何以成為美女?
宋朝女子,阡陌踏青,長橋折柳,閨樓填詞,簾下相思,“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簾后那清新婉約的一瞥,不只有一張明月般的臉兒,更有一星水光閃爍,就是翡翠的光澤。這點李清照沒寫,可趙長卿寫了道,“堆枕冠兒翡翠釵”。宋朝女人,真是韻到了骨子,也秀透到了骨子里。
元明清后,很少有歌詠翡翠的名句,不是無極品女人,不是無極品翡翠,是無極品的詩筆,寫不出唐宋那樣的好句。唯一值得一讀的,是明代王問的“陌上流車翡翠光”,寫出女子戴著翡翠墜飾,坐車掀帷看花的樣子。
我很想讀讀納蘭性德詞里描寫女子佩戴翡翠的詞句,可惜,他沒有寫;蛘邔懥,我沒有看見也未可知。
他如果沒寫,實在是一種損失:可惜了翡翠!可惜了戴翡翠的女子!
3
女人,因翡翠而增加一份典雅,一份含蓄,一份嫻靜。而古代的書生,則因為翡翠,多了一份淡然,一份瀟灑,一種玉樹臨風,一份書卷氣。
古代佩玉,對男人來說,是一種風氣。關于男人佩玉最出名的記載,當數鴻門宴了,當時,范增拿著玉玦,多次示意項王,讓他對劉邦下狠手,都沒有成功。
玉,是不宜于出現在刀光劍影里,不宜于出現在血雨腥風中。但是,這個記載,足以顯示出,古代男人愛玉,愛佩戴玉。
玉,配在男人身上,尤其是讀書人身上,無形中,就讓佩玉人多了一份清新美好,多了一種灑脫挺拔。經常的,我會想象,在無邊的青草間,一個青衫書生,會對著遠處,對著遙遠的古塞,對著如血的夕陽,捋須長嘆道:“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备枰髀暺狡截曝频模魃⒃谀荷。有風吹來,吹動著腰間佩戴的玉玦,“叮咚”作響,猶如泉流深澗,猶如露滴葉上。
這樣的情,這樣的景,這樣的人,才與翡翠相配。
在古代,男人對翡翠佩戴不多。更多的,則是將翡翠雕琢為酒盞,或其它工藝小品,把玩品評。歐陽修得一玉罌,也就是一玉瓶,不是他老人家的,是詩友梅圣俞贈送的。老夫子很喜歡,一有閑暇,就拿出來炫耀。有一個宮里出來的內臣見了,告訴他,那不是玉的,是翡翠的,宮中有這樣的酒盞,因此自己認得。
唐人有詩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有人說,這夜光杯就是翡翠雕琢的?磥,翡翠酒杯,唐朝就已經有了,不只是后來的宋宮獨有。
清人談到翡翠說,“禁苑陳翡翠之瓜,上方蓄像生之菜,瓶盆碗盞,庭敞華筵”,也就是說,清朝已經有了翡翠西瓜,有了翡翠雕琢的白菜,還有各種杯盞用具。
突發奇想,以翡翠盞盛茶,如何。
唐人陸羽在《茶經》里說:“若邢瓷類銀,越瓷類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類雪,則越瓷類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綠,邢不如越,三也!笨傊,邢瓷、越瓷盛茶都很美,因為它們白而凈。如此說來,若用翡翠盛茶,最好用玻璃種翡翠,綠湯融入翡翠杯,一團溫潤,啜上一口,清香和涼意一定會繚繞舌尖,經久不去,勝過邢瓷和越瓷很遠了。
4
翡翠之色很多,顏色之美,更是令人嘆為觀止。我認為,第一為綠色,尤其帝王綠,簡直如魔幻一般,綠得純,綠得靜,綠得邪性。那種綠,如精靈隔著花樹,在暗夜里憂傷地彈琴歌唱,帶著一種強大的吸力,讓你的目光,“嗖”的一聲就被吸過去了,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不思歸去。
那綠,如最典雅的微笑般迷人。
那綠,如最動人的情話般純凈。
面對這種綠,你渾然忘卻了大天大地,忘記了名利,忘記了得失,忘記了紅塵?傊,你在綠中,綠在你中;你成了一抹綠,綠也滲透了你的心。
其次,應該為千年血玉,與古瓷器中的胭脂醉可以媲美。這款翡翠,紅中透出一種嫩,一種白,如十七八歲女孩喝過幾杯葡萄酒后的臉兒,給人一種吹彈得破之感。
這玉,叫千年血玉,有些嚇人,怎么不叫胭脂醉,或者女兒醉啊。
另外,和田玉的潤澤,冰種翡翠的透明,都活色生香。
玉,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翡翠,也如是。
翡翠之潔,如君子品行的純凈,纖塵不染。翡翠之凈,如君子品行的無暇,明明如月。翡翠的溫潤,如君子品行的不慍不火,寬厚淳樸。翡翠的內斂,如君子品行的清氣內藏,外柔內剛。
翡翠,無一處不和中國古文化中女子的溫柔、君子的德行相吻合。
在一篇小說中,我描寫過這樣的情景:三月草青,陌上花發,一個女孩在陽光鳥鳴中追捉著柳絮,怎么也捉不住。這時,身后伸來一雙手,輕輕一合,攏住一團柳絮,輕輕放在女孩纖纖十指合著的掌心中。這人,當然是一個年輕書生。
他們的配飾,我特意選了翡翠。
說白了,男子是一種翡翠,女子是另一種翡翠,兩人一起,組成了中國的千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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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樣的女子,宜于佩戴翡翠;“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這樣的詩人,宜于佩戴翡翠。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這樣的少婦,宜于佩戴翡翠;“聞道風光滿揚子,天晴共上望鄉樓”,這樣的謫客,宜于佩戴翡翠。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這樣的思婦,宜于佩戴翡翠;“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這樣的隱士,宜于佩戴翡翠。
文人學士佩戴翡翠踏青則瀟灑,賈人上市,手握翡翠小品,錙銖必爭則滑稽;纖纖美女月下佩戴著翡翠首飾望月思人則清幽,潑婦罵街翡翠鐲子叮咚作響則讓人惡心;山人隱士手把翡翠玩件自娛則高雅,爭名奪利茍且鉆營者手捏玉件則做作。
戴著叮咚作響的翡翠手鐲,在明月夜,小庭院,拿著團扇撲著流螢,最韻。
佩著翡翠玉玦,倚著小樓的一角,隔著一道竹簾兒,望著玲瓏的秋月,吹著一支長笛,那本身也就成了一首詩,一闋詞,一篇古典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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