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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記憶的散文
一覺醒來，雪的世界，早已沸沸揚揚。這場雪下在了2015年臘八節的晚上，下在我無夢的沉睡中。這是蓄謀已久的一場雪，之前陰了好些天，想必是為這場雪作準備的。
此時的窗外，那白花瓣一樣的雪沸沸揚揚，天女散花般地從空中拋灑下來，開在樹梢頭，開在屋檐下，開在眉眼盈盈處。看著一望無際的雪白，心里也是一片潔白。在雪花起舞的日子，不覺憶起了那些關于雪的記憶……
我的故鄉在東北，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北方。小時候的每個冬季，雪花兒像個貪玩調皮的孩子，總是不分晝夜地飄啊飄啊，漫天漫地的，整個世界一片銀白，仿佛進入了童話世界。小小的我穿著母親縫得厚厚的棉襖棉褲，與小朋友們在雪地里堆雪人、扔雪球、打雪仗，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腳印兒，一個個小臉兒凍得紅彤彤的，清鼻涕掛在嘴唇上“哼哧哼哧”玩得不亦樂乎。玩得累了，就躺在雪地里大聲地唱歌謠。
“土豆熟了，誰吃呀？”母親的喊聲把我們一下子召進屋里。此時的屋內，一盆炭火正在燃燒，一家人圍爐取暖其樂融融，炭盆里正在煨著紅薯、蠶豆、土豆，香味自顧自地埋頭醞釀，每個人的臉都被炭火烤得紅彤彤的。母親在桌子上早已準備好了氤氳著香氣的茶水，喉嚨干了，就咕咚咕咚地喝一氣兒。“看你那樣，就跟小牛似得，好像到了上甘嶺。”哥哥調侃著說。偶有熟透的土豆，用火鉗夾不住，骨碌碌滾到地上，便爭搶著去撿，笑聲起來，一人一口各自分了吃了。仿佛一年當中，也只有下雪的日子是聚齊的，屋內彌漫著茶的清香、醇厚甜潤的烤紅薯和暖暖的氣息。
最愛雪后初晴的日子，久違的陽光帶著笑臉出現在山村，到處明晃晃的，晶瑩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白得赤人眼。門前的桃樹上掛滿了雪。乘人不注意，拿根竹竿使勁兒敲下去，雪嘩嘩的從枝頭紛紛落下，還升騰起一股雪霧，落到樹下小朋友的身上，鉆入脖頸中，小伙伴們隨即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場大雪過后，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小鳥們都無處覓食，便成群結對、嘰嘰喳喳的飛到園子里找食吃，還有些膽大的鳥雀直接飛入屋中。這時候，哥哥們便在園子里掃出一塊空地，用一個短的木棍支起蔑篩子，在篩子下面灑上一些谷粒，再在木棍的一頭系上一個細繩，直接通到屋里。看到麻雀鉆進篩子下面吃谷粒，就迅速拉動繩子，木棍倒了麻雀就被扣在了篩子下面。這個時候，哥哥們趕緊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掀起篩子的邊緣，并將手伸進去就可以捉到那些還在瑟瑟發抖的小鳥雀們，在小朋友們面前炫耀自己的勞動成果。當然，很多小鳥雀都能看穿這種把戲，在拉動細線的時候就飛跑了，所以每次都收獲寥寥。但是，從未打消過哥哥們再次捕捉。
但雪的記憶不并不只有童年的快樂。2009年冬天的那場大雪，至今是我最刻骨銘心的一段記憶。那一年的雪好大，最疼我的大嫂因為癌癥在那個雪夜里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是在大嫂和哥結婚的第二年來到他們生活當中的，大嫂性格和藹大度，時刻包容著我的任性孤傲，每次我發脾氣，她都會逗我開心。和哥嫂一起生活4年之久，在我即將走進婚姻的時候，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大嫂悄悄問了我一句話：“你確定要和他結婚嗎？不會后悔嗎？”我無聲地點了點頭。“嗯，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大嫂對我說。因為父母遠在故鄉，大嫂像母親一樣給我做了嫁衣，風風光光讓我做了一個美麗的新娘。
在他們婚姻走過12年的那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嫂子被查出直腸癌晚期。病情曾一度惡化，大嫂如一朵嬌艷的花朵瞬間萎縮，10多個小時的手術，加之后期的化療，讓一向身體很好的大嫂從此癱倒在了床上，頭發大把大把地脫落，再也不敢照鏡子。
面對大嫂病情的惡化，除了陪伴與哭泣，我什么也幫不上。可是，每次大嫂見我都笑著說：“我們家的丫頭回來了。”我強忍著淚水微動嘴角，喉間哽咽，背轉身去，大顆的淚珠奔瀉而下，而我的背后卻是大把大把的藥物進入她的胃里，緩解暫時的疼痛。
大嫂為人和藹，眾所周知，不論心里有什么悲痛的事情，表面上都是一副微笑的面靨，她是忍受著默咽著病痛的折磨。病痛延續了一年之久，雖然輾轉各大城市，都無濟于事。在2009年臘月29，一個漫天大雪的夜里離開了我們。年僅36歲的大嫂臨走時，始終沒有閉眼，雙手緊緊攥著我和8歲侄女的手，久久不能松開。我懂得，她放心不下未成年的女兒，期待我的照顧。我跪在她的床邊，在她耳邊輕輕低語：“大嫂，你放心吧，侄女我會照顧的，像母親一樣照顧她。”大嫂松開了手，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慢慢地流出……
從此，每每想起2009年那個下雪的冬天，心里總會隱隱作疼。從此，這個異鄉的城市，就再也沒有見過大雪了。
每看到下雪，我就會情不自禁想起劉長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大雪紛飛的夜晚，暮色降臨山色蒼茫愈覺路途遠，詩人在主人家借宿，天寒冷茅草屋顯得更貧困，半夜里，柴門外忽傳來犬吠聲聲。原來是小屋的男主人，頂著風雪晚歸。他咯吱咯吱踩著積雪，放眼處一片白茫茫。在白茫茫里遠遠望見一豆燈光，如暗夜里的一顆星，他知道那是他的女人正端著一碗熱熱的湯在等他。此刻，他的心里暖烘烘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幾年前，我歸心似箭，依然在雪花紛飛中搭上了回家的車，火車在無垠的茫茫雪野中爬行。原來路邊的建筑都被積雪扮成了相似的模樣，隆冬的夜，清冷徹骨。雪，也下得一塌糊涂。我踩著厚厚的積雪，頂著呼嘯的北風，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可是，我遠遠地望見一豆燈光，在茫茫雪夜里指引著我一直朝前走。打開家門的剎那，母親端杯熱茶立刻迎上來，慌忙拍打我身上積雪。捧著一杯氤氳著熱氣的茶，冰寒被攪動出一團溫馨來。
漫漫白雪濯洗著歲月塵埃，讓心溫潤如初，仿佛流年滄桑還不曾侵染。世事風塵漫漶，回想起曾經白雪地里歡樂和火爐邊的笑臉，心中便充滿著一種溫馨感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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