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園長
作者：鄢超云 葉安平 來源：《學前教育》2006.04
在幼兒的生活中，園長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形象。說熟悉，是因為園長在幼兒園里幼兒會看得到園長．甚至還可能跟他打交道，也經常(至少可能：聽老師、家長提到他；說陌生，是因為醫長的工作、生活畢竟更多地遠離幼兒初線，而且通常也不會有人向他們講授有關“園長是什么”的知識。
對園長這一熟悉而又陌生的社會角色，幼兒有認識嗎?如果有，又是如何認識這一抽象的概念呢?這些認識有何特點?幼兒的認識對于幼兒園的教育．比如課程內容，是否具有意義和價值?帶著這些問題，我們展開了研究與思索。我們對上海某幼兒園小、中、大班的部分幼兒進行了訪談。我們采用的是半結構化的集體訪談形式，其主要目的是使訪談在更接近于日常生活的情景下進行。
預計要問的問題是：你知道什么是園長嗎；園長跟老師有什么區別：你愿意做園長嗎；如果你做園長，你都做些什么。后面三個問題的主要目的在于．獲得關于幼兒對園長的認識的更多信息。在訪談過程中，我們根據幼兒的回答，適當追問，以盡可能查明幼兒的真實想法。
什么是園長?——
園長就是付錢的、算賬的、專門收錢的，園長就是看錢的，(幼兒園里)最有錢的。
園長就是專門買玩具的，專門買手工紙的，有老師需要東西園長就去買．(買了東西)借東西給老師(的人)。
園長給小朋友發獎，幫(給)小朋友發五角星的。
那個專門管小朋友的，可以管所有的老師，要扣分的。
(幼兒園里)最厲害的，最大的那個，本領最大的那個人。
園長是最大的官，就是首領。
園長有時候拿東西(周計劃)給老師，園長有時候會把那個通知發給老師，園長發給老師，老師再發給小朋友。
園長專門寫文章，打電腦，打字。
園長自己開會，園長說要開會。她(指老師)就要聽園長的，就去開會了。
園長跟老師有什么區別?——
老師是專門給小朋友學本領的。園長是幼兒園里最大的，她要專門規定老師給小朋友做些什么。
有時候小朋友沒有什么東西玩了．園長會幫他們做些東西，還有就會教老師，老師再教我們。
(問：園長做的事，老師可以做嗎?)園長做的事情，老師不能做；(問：那老師做的事情，園長可以做嗎?)也不可以。
如果你是園長，你做些什么?——
我會專門規定老師做些什么，還有專門寫東西。
我會叫老師給小朋友上課。
我會檢查教室，如果小朋友坐得好，我會給他一個A，如果有的坐得好。有的坐得不好，我就給他一個B，如果都沒有坐好，我就給他一個c。如果我是園長的話，我就星期一、星期二檢查小朋友的手指甲、手絹。如果做得好，我就給他一個A。
來到教室，看到地太滑了。就要叫小朋友小心點。
如果看到小朋友在做別的事情，園長就要對他們兇一點。
我們低估了幼兒
在訪談之前，我們曾經非常擔心與幼兒的談話無法向深處推進，甚至很多幼兒根本就不知道園長是誰。不少幼兒園老師也善意地提醒過我們，幼兒可能“什么也說不出來”、“亂說”，“什么是園長”這樣的問題不適合幼兒。
然而訪談中，絕大多數幼兒在面對關于“園長”的問題時，不是沉默不語．而是侃侃而談。我們正式訪談中的所有幼兒，也都明確地知道“園長(所在幼兒園的)是誰”。我們發現，不能與成人較好地交流“園長”問題的幼兒，大多是因為心里比較緊張，或是受其它因素的影響，并不是他們真的不知道。比如．在與一名幼兒單獨對話時，她因為緊張。說園長就是“門口看門的老伯伯”。
大多數的幼兒通過羅列園長做些什么來回答“園長是什么”的問題。比如，與錢打交道，整天在電腦面前寫東西，管人、檢查，很有本事，開會、發通知、發獎。幼兒都能意識到“園長”與“老師”是有區別的，但只有部分幼兒能夠用自己的語言表達這種區別，有的幼兒甚至一口咬定“園長做的老師就不能做。老師做的園長也不能做”。在我們的訪談中。大多數幼兒都不愿意當園長，而愿意當老師。而在面對“如果你當園長”這個假設性的問題時，大多數的回答都集中在“管人”上，甚至對“怎么管”考慮得相當詳細。
研究者之一在研究札記中曾這樣寫道：“在我還未查到‘園長’一詞的定義時。要我概括出什么是園長，我自己都覺得無法準確地抽象出這個定義。現在看看查到的資料，再反過來看看孩子的回答，實在讓我太吃驚了，他們用他們自己的語言抽象出了這個定義，而且與資料異常接近。比如，他們說，‘就是我們幼兒園里最大的那個’，‘是幼兒園最厲害的一個人’，‘是幼兒園最大的官’。《幼兒園工作規程》指出，園長負責幼兒園的全面工作，是幼兒園的最高管理者，也是決策者、組織者，是上級組織和下級之間聯系的橋梁，起著上傳下達的作用。擁有決策權、指揮權、人員安排權和財政支配權。如果我們對比《規程》對園長的規定和幼兒對園長的認識，可以找到相當多的共同點，只是大多數幼兒使用了他們自己的語言。”
幼兒對“園長”的這些認識到底從何而來?置身于幼兒所在的幼兒園，注意幼兒的日常經驗，就會找到答案。這是一個共有6個班級的幼兒園，只有1個園長。經常親自到教室處理一些事務(如發通知、分發材料等)，很多雜事也是園長辦(如買材料)。另外，當時幼兒園正要接受參觀。全園都在忙著做準備工作．園長也參與其中(特別是環境布置、提供材料)。園長辦公室在一樓，門經常是虛掩的。幼兒經過園長辦公室門口時，通常會偷偷地朝里面張望兩眼，而園長在辦公室時，也通常會在電腦面前處理諸多文字工作。可以看出，幼兒相當多的關于“園長”的認識都和他們有關園長的直接經驗有關。此外，老師、家長的一些言行也可能影響著幼兒的認識。比如，有的老師常說“你再不乖我就把你送到★老師(園長)那里去”，私下里把園長稱作“頭兒”等。
如何看待幼兒的觀點
幼兒對園長的的理解。能較好地反映出幼兒社會認知的特點。
第一，通過觀察進行學習。對于發生在幼兒生活周圍的社會事件，幼兒會以他們的方式進行觀察、學習。有些事件我們成人期望他們觀察、學習，但他們可能視而不見；而有些事件，甚至成人不太關注的。他們則可能觀察得相當細致。
幼兒對園長的理解，正好屬于后者：園長到教室里做了些什么，他們看得一清二楚；經過園長辦公室時，也不忘了張望兩眼；甚至教師與教師之間對園長的談論，也被他們記了下來……這種基于觀察的羅列。很容易犯以偏概全的錯誤。但也可能深深抓住問題的本質。上面羅列的幼兒關于園長的理解，不也反映了園長們將大量時間用于開會、檢查和寫材料的現實嗎?當有一幼兒說“園長就是那個整天在幼兒園里轉來轉去的人”時，雖不如《規程》對園長定義的全面．但這種基于觀察、直覺的認識。倒也是相當深入的。
第二，典型經驗的重要作用。每個幼兒都生活在幼兒園．過著大致相同的生活，但他們通過生活、經驗獲得的體驗、學習卻是有著相當的不同。我們發現。在幼兒對園長的理解中，那些典型經驗能夠極大地幫助幼兒。比如，那些與園長擁有“工作關系”(如到園長處借某一東西，或到園長處告訴某一事情)的幼兒．對園長的理解要深入得多。概括地說，這種典型經驗首先對幼兒是有意義的，是與其生活、需要和興趣聯系在一起的，如園長買來了手工紙、檢查小朋友有沒有坐好；而且，可能是對幼兒有重大意義的。比如正好解決了心中的困惑、滿足了想知道的愿望等，如看到園長在向老師提要求(可能很嚴厲)，于是有了老師管我們、園長管老師的認識；再次．可能是幼兒獨特的、唯一的、或者在其它時候很難得到的體驗，比如與園長的直接交往，觀察到園長在園長辦公室用電腦，園長給自己發獎。
既然幼兒對園長是有所認識的，我們的教育就完全可以選擇相應的內容．而不是不斷抱怨我們缺乏教育資源．卻對唾手可得的資源視而不見。
既然幼兒是在日常生活中通過觀察、體驗而獲得類似園長這樣的社會知識的，我們就應重視、關注、利用幼兒的日常生活和體驗，多提供幼兒獲得典型經驗的機會，而不是在幼兒的生活、經驗以外選擇教育的內容，然后又想方設法地“生活化”、“游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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